《直銷條例》出臺為何如此慎重

中國商報

楊偉東：國家行政學院副教授
張先生：某直銷企業負責人
鄧大洪：本報記者

    根據“入世”的有關承諾，2004年12月11日后，我國直銷領域應對外開放，按理《直銷條例》應在此前公布，但“條例”草案幾經修改，至今仍遲遲未能公布。有關人士認為：由于我國曾經受到過非法傳銷的危害，一部《直銷條例》的出臺才顯得如此慎重和受人關注。

監督條文需與企業溝通

    記者：《直銷條例》應該在12月11日之前正式對外公布，但到今天也未能出臺，一部直銷條例幾易其稿，卻遲遲沒有公布，您覺得其中的原因是什么？
    楊偉東：我估計主要是審查部門對《直銷條例》草案中的監督條文存在著疑慮，仍需進一步修改。如何讓《直銷條例》草案中的監督條文做到可操作性強，執法部門能有效地對直銷企業實行監督，企業也愿意配合，可以說這是讓《直銷條例》的審查人員最感頭痛的事。如《直銷條例》草案要求每家企業需繳納2000萬元至3000萬元保證金，但關于保證金的使用途徑、使用范圍、誰來決定使用途徑和范圍等，草案卻無相關細則。這涉及到商務部、國家工商總局甚至銀行等職能部門之間的協調。協調不到位，可能會帶來未來管理的沖突。 
    記者：《直銷條例》草案在監督方面除了保證金的管理和用途外，還有其他方面需要完善的地方嗎？
    楊偉東：還有涉及到政府與企業關系的條款也需要進一步討論。如在草案中規定所有直銷商的資料要有詳細的檔案記錄，保存期應當在5年以上；為加強對直銷企業的監控和管理，直銷企業應當把自己的資訊和經營管理信息與商務部、國家工商總局等主管機構并網。
    而這一規定企業肯定會有抵觸情緒。政府需要企業更加透明，但過多的信息披露，可能會涉及企業的商業秘密。諸如此類條款是商務部和企業需要磨合討論的問題。畢竟監管最終還是要得到監管對象的配合，否則未來難以執行，有可能陷政府于尷尬的境地。《直銷條例》草案中在監督方面存在的這些問題得不到細化和落實，《直銷條例》是難以對外公布實施的。
    記者：您認為把“企業的資訊和經營管理系統信息與商務部、國家工商總局等主管機構并網”，這一規定有必要嗎？
    楊偉東：在常規條件下是沒有必要，但目前我國受非法傳銷危害嚴重，且仍然有人沒有認識到非法傳銷的危害，容易受其蒙蔽上當受騙，為了防止一些企業打著直銷的旗幟搞傳銷，把“企業的資訊和經營管理系統信息與商務部、國家工商總局等主管機構并網”是有必要的。
    張先生：我認為這完全沒有必要，因為根本起不到對企業的監督作用。企業完全可以做兩套資訊和經營管理系統，與工商、商務、稅務聯網用一套，而實際用另一套。這樣做對企業是起不到多大實質性的監督作用的，企業泄露商業機密不說，且會耗費管理部門大量的人力、物力。
    記者：《直銷條例》草案還規定，“推銷員傭金、獎金及其總和不得超過其零售總額的25％，最高不得超過30％”，許多企業對此頗有異議，您如何看待這一規定？
    楊偉東：我認為對直銷人員的總報酬比例作一定的限制還是有必要的。過高了易引發惡性競爭，企業不可能貼本把利潤讓給直銷人員，如果直銷員的報酬過高，實質是變相把虛高的部分轉移到消費者頭上。據有關人士透露，商務部和國家工商總局目前已對直銷法規的相關內容作了重大調整，其中對直銷人員傭金規定的原條款“特殊情況可增到30％”的內容取消了，只允許撥出比例在25％以內。
    張先生：25％太低了，對直銷人員沒有誘惑力。至于商品價格是由市場調節的，如果商品售價高了，你可以不買，誰也不能強買強賣，不存在把虛高的部分轉移到消費者頭上。
    楊偉東：直銷企業往往銷售的是一些新品牌的商品，且又不是放在柜臺里，可以供消費者比較，在這種情況下，老百姓往往不知道它到底價值多少。再加上企業的廣告難免夸大宣傳，和推銷人員的能言善辯，很容易誤導消費者，消費者往往是買后才知道。

門檻高低適度難調

    記者：有人提出《直銷條例》草案企業進入的門檻過高，您如何看待此問題？
    楊偉東：《直銷條例》草案對準入企業門檻的設置的適宜度，也是《條例》審定部門難以一槌敲定的重要原因。我注意到《直銷條例》草案在制定過程中，對準入門檻的限制也是多次更改。最新公布的《條例》草案第二章第八條規定，“注冊資金至少8000萬元人民幣（或等額外匯），且在三個月內全部繳清。”而該條例第六條第一款規定，投資者經營規模必須達到“申請前一會計年度投資者或至少一個投資者的全球銷售總額不低于5億元人民幣”。
　　而在9月10日廈門直銷立法座談會（以下簡稱廈門會議）上，商務部外資司副司長鄧湛曾表示，直銷企業的注冊資金是1000萬美元。此番規定注冊資金為8000萬元人民幣，至少已經將注冊資金門檻降低了幾百萬元。
    與注冊資金門檻稍微調整相比，對投資者的經營規模要求卻有大幅度提高。在今年廈門會議上，鄧湛表示，對投資者的經營規模的要求是申請前三年的銷售總額為5億元人民幣。而此番規定申請前一會計年度銷售總額不低于5億元人民幣，則大大出乎市場人士預測。
    對于《條例》的審定把關者，不得不從多方面考慮。如把門檻定高了，內資企業難以進入；定低了企業一轟而上，一些非法傳銷企業也容易打著直銷的幌子，堂而皇之搞起傳銷。
    記者：您個人認為直銷企業門檻是高一點好，還是低點好？
    楊偉東：我個人認為就目前中國的特殊情況，很難說高點好，還是低點好。如果從管理方面考慮當然是高點好，但從內資企業角度當然是低點好。我認為企業準入門檻可適當下調，但監督力度要加大。要掌握好一個平衡點，寧可讓內資企業委屈點，也不能讓非法傳銷有機可乘。
    張先生：在直銷領域， 1998年有10家外資轉型企業，已經領跑了6年，而國家不允許內資企業做，內資何來5個億的銷售額？內外資本身就不在同一起跑線上，統一要求5個億，這違背“公平競爭”原則。
    交保證金我們沒異議，但要繳納2000萬元至3000萬元的保證金有點過高。內資企業，特別是商業企業，資金本身就不太雄厚，讓企業一下拿出兩三千萬元，我想許多企業是難以一次交清這筆保證金的。再說這一規定在《公司法》中也找不到根據。
    記者：您估計《直銷條例》草案最后審定通過后，準入門檻會不會降低？
    楊偉東：國家考慮到企業的呼聲，準入門檻有可能降低，但對企業監管的力度是不會降低的。據有關人士透露，考慮到企業實際情況，即將出臺的《直銷管理條例》已取消了此前規定的“企業申請當年須具備年營業額達到5億元，才能從事直銷行業”的條款。同時，國家還取消了外資企業必須是世界直銷協會及其分支機構成員的硬性規定。這個消息是否可靠，只能等《直銷條例》正式公布后才能確定。我認為直銷法規之所以要做出這種修改，主要是考慮到“內外一致、公平競爭”的立法原則。

非法傳銷會卷土重來嗎

    記者：人們擔心《直銷條例》公布后，非法傳銷會死灰復燃，您覺得這種現象會出現嗎？
    楊偉東：這正是政府所擔心的，也是這次條例遲遲不能出臺的根源所在。在《條例》制定上扼制非法傳銷死灰復燃，這是打擊非法傳銷的根本，對這次《條例》反復修改，幾易其稿，就是要做到萬無一失，不給非法傳銷留下空隙。其次國家會加大對非法傳銷的監督打擊力度。《直銷條例》公布后，不能排除非法傳銷有所抬頭的可能。
    記者：直銷與非法傳銷到底是個什么關系，在現實生活中如何識別？
    楊偉東：直銷顧名思義就是直接銷售，省去中間環節。本不是什么重要的法律條文，企業選擇哪種銷售方式，是企業自己的事，政府本不應該管，許多國家根本就沒有這方面的法規。但中國比較特殊，由于長期受非法傳銷的危害，甚至連一些知識分子都卷進了傳銷。因此，一部直銷條例才顯得如此重要和備受世人關注。
    而傳銷是直銷的一種，是多層直銷。不管是單層直銷還是多層直銷，直銷都是以銷售商品為目的，售銷者的報酬和利潤都是從銷售商品獲得，而且銷售的商品有售后服務和質量保障。而非法傳銷，是以商品為媒介甚至根本沒有商品，靠收人頭費、培訓費、保證金、發展下線詐騙錢財，即使有商品也很貴，根本就賣不出去，只能作為媒介賣給下線。而真正的直銷是不需要銷售員繳納保障金的。這是區別非法傳銷和直銷的分水嶺。傳銷（多層直銷）在國外是一種銷售方式，但傳入中國后，被人作偏了，幾乎成了詐騙錢財的方式。就目前我國的實際情況，多層直銷暫時是不會放開的，否則非法傳銷就都會披上合法的外衣了。如伴隨《直銷條例》起草的還有《反金字塔欺詐條例》和《推銷員培訓管理辦法》，《直銷條例》公布后，這兩個條例也會隨之公布的。
    記者：如果不讓企業搞多層直銷，企業招聘推銷員直接上門推銷，一家企業又能招多少個推銷員，企業做得大嗎？即使企業能招無數個推銷員，一個城市有成千上萬個推銷員提著商品，到各辦公室推銷，到居民樓里亂竄，這不會影響辦公和居民的生活嗎？
    楊偉東：眼下確有一些推銷員提著商品，闖到辦公室、居民家里，也不管你需不需要，也不管你有沒有時間，都是堆著笑臉賴著給你推銷他的商品。這種直銷是低層次的，如果企業靠這種方式直銷是做不大的，而且消費者也難以接受。《直銷條例》正式公布后，有可能這樣的推銷員會有所增加，但不會增加太多，居民的生活不會因《直銷條例》的公布而受到多大影響。
    記者：真正的直銷應是一種什么形式，開放直銷后百姓是否會從中受益？
    張先生：直正的直銷應該是企業通過媒介發布產品性能和價格信息，老百姓再根據自己所需，打電話告之企業所需的產品，企業直接送貨上門，并提供售后服務。如網上商店、電視商場，其實就是直銷的一種。不過直銷較為敏感，人們往往不承認他們是直銷行為。《直銷條例》的公布實施，將會對以往或暗或明的直銷行為進行規范管理。如網上直銷的信譽，產品質量，售后服務等等。如果直銷市場發育成熟了，老百姓坐在家里一個電話，或按一按鍵，所訂購的商品就會有人送上門來。總之直銷領域開放后，老百姓會享受到更多優質、快捷的服務。企業也會從中淘到更多的金。直銷企業是可以做大做強的，如戴爾公司，就是全球較大的直銷電腦企業。隨著直銷領域的逐步規范，老百姓直銷的認知和認可的提高，非法傳銷自然也會隨之消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