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過去的五一假期，美資直銷企業自然陽光(上海)日用品有限公司(下文簡稱“自然陽光”)因一起經銷商維權事件而卷入輿論風波之中。

　　一位來自湖北省黃石市，名叫劉東燦的40歲男子向媒體曝光稱，自己加入自然陽光公司一年，開設體驗店致其抵押房產欠下巨額債務、妻離子散，甚至逼得自己割腕“自殺”。

　　此事一經報道，即引起輿論廣泛關注。隨即《知識經濟》記者致電自然陽光公司，核實劉東燦投訴的相關情況。

　　讓記者沒有想到的是，記者在調查中得到的卻是完全不同的信息。本刊記者通過不斷核實確認到的證據和信息，令一些脈絡開始清晰起來(以下相關信息均有對應的音頻或視頻資料為證)。

 

　　事件起因

　　據自然陽光公司工作人員回憶，2019年2月27日，劉東燦帶領其表姐楊小蘭、表弟楊志祥、侄女劉倩等人前往自然陽光公司，向其反映獨立服務商雷莉添加其市場顧客的微信，引發了矛盾。自然陽光員工隨即組織了會議，參與溝通的人員有自然陽光銷售部員工、雷成(雷莉的弟弟)、劉東燦、楊小蘭、楊志祥。

　　據自然陽光公司工作人員提供的會談錄音顯示，在長達三個小時的溝通過程中，劉東燦表姐楊小蘭言辭激進，而劉東燦則一度沉默不語。在沒有發生任何沖突的情況下，劉東燦突然情緒失控，猝不及防地從自己口袋中掏出一把提前準備好的美工刀，割傷了自己的左手手腕。在此情形下，其表弟楊志祥等人不僅沒有阻止劉東燦的自殘行為，反而拿出手機進行拍攝，楊志祥高呼“自然陽光逼死人啦……”等言語，并隨即撥打110報警，自然陽光公司員工迅速制止了劉東燦的自殘行為，并送其到醫院就醫，隨后安排酒店供劉東燦休息。

　　當晚，雷成到酒店與劉東燦溝通。劉東燦向雷成提出由雷成接手經營他位于湖北黃石的“動感青春健身會所”并支付208萬元賠償的訴求，雷成當即表示無法接受。溝通至2月28日凌晨，雷成表示可以從人道主義關懷角度考量給予一定的經濟支持，劉東燦及其親屬認為雷成沒有誠意，談判未果。

　　3月1日上午，劉東燦與其親屬等人前往上海市市場監督管理局投訴。

　　3月1日下午，劉東燦一行人再次來到自然陽光公司，劉東燦一行人在溝通中表示，除了現有手頭剩余的產品退貨外，他們對公司沒有其他訴求，只想請公司出面協調, 希望以80萬元的價格將健身會所轉讓給雷成。

　　4月30日，上海金外灘國際廣場15層中陽信邦信中匯律師事務所第四會議室。劉東燦、楊小蘭、楊志祥、王偏、黃小紅、黃麗君等人提出公司支付他們所有18位“維權”人員80萬元、雷成支付給他們共計120萬元等要求。

　　公司員工請劉東燦提供相應的“經濟損失”憑證，劉東燦提供了一些合同和收據。

 

 

　　記者注意到，在這些憑證中，有一份總金額為96萬元的健身會所裝修合同，合同簽訂時間是2018年6月20日，裝修公司為黃石柏麟設計裝飾工程有限公司。但記者通過國家企業信用信息公示系統(湖北)發現，黃石柏麟設計裝飾工程有限公司的注冊成立時間為2018年8月14日。也就是說，在2018年6月20日，黃石柏麟設計裝飾工程有限公司還沒有注冊成立，也就不可能有公司公章，因此劉東燦提供的健身會所裝修合同存在造假的可能性。

 

 

　　一份合同，帶出撲朔迷離的真相

　　據劉東燦對媒體的自述，2018年5月，自然陽光公司要求劉東燦等人出資，在湖北黃石開一家自然陽光體驗館，要“有排場、高大上”。劉東燦拿出了幾十萬的積蓄做裝修、買家具、買健身器材，還找高利貸借了一部分錢。

　　對于劉東燦的陳述，公司在接受本刊記者采訪時，明確表示，公司從未要求劉東燦等人開立健身房經營自然陽光業務。據公司提供的相關信息，2018年3月，劉東燦開始經營自然陽光;2018年4月底，劉東燦在朋友圈發帖子，計劃“搞個健身俱樂部”。

 

 

　　2018年7月至8月，劉東燦重新裝修了他經營了5年的原某直銷企業的營養俱樂部，更名為“動感青春健身會所”。而在籌建健身會所的過程中，劉東燦對外進行了融資。

　　記者在《動感陽光綜合健身會所內部股東協議書》的合同上看到，在2018年7月，劉東燦以甲方名義進行融資，1萬元占股總比例為70%的3.33%。據悉募集資金近20萬元。　

 

 

　　然而，劉東燦健身會所的經營情況卻不盡人意，眾多投資者意識到自己投入的資金可能會化為泡影，于是向劉東燦施壓。2018年年底，劉東燦開始在團隊中推廣微商“甩甩寶寶”，進一步引發市場矛盾。

　　隨后，劉東燦帶領投資者多次前往自然陽光公司“維權”,并以聚眾滋事、拉條幅，甚至“自殺”等方式脅迫自然陽光公司接受條件。據自然陽光公司推測，其核心訴求就是希望通過脅迫公司，再讓公司施壓雷成接手他的“健身會所”。

 

　　拒絕退貨與暴力“維權”

　　對于劉東燦等人的訴求，自然陽光公司工作人員表示，公司一直在積極協調處理。

　　為解決黃石地區部分退出服務商的退貨問題，3月8日，自然陽光公司派員工出差到達黃石，辦理服務商退貨事宜，但劉東燦等服務商都明確表示不退貨。溝通中，劉東燦曾表述不愿意退貨的理由：退貨后與公司就失去了關聯，擔心后續訴求得不到滿足。

　　3月25日，上海市靜安區市場監督管理局和上海市公安局靜安分局經偵支隊聯合進駐自然陽光公司，對劉東燦的舉報內容進行調查核實。而就在調查工作開展之時，劉東燦再次帶領多名服務商，身穿統一印有詆毀公司聲譽字樣的服裝出現在上海市黃浦區豫園商城附近，并拍攝視頻傳到網上，被當地警方制止。

　　4月底，上海市靜安區市場監督管理局以書面形式正式通知劉東燦：“舉報內容與事實不符，舉報不成立”。

　　記者就此聯系到上海市靜安區市場監督管理局的工作人員。該工作人員向記者表示，在接到劉東燦對自然陽光公司的舉報信息之后，靜安區市場監督管理局馬上聯合公安局進駐自然陽光公司，通過兩部門詳細的調查核實得到的情況看，劉東燦的舉報內容與事實不符，“不予立案”，并以書面形式告知了劉東燦。該工作人員表示，若劉東燦對監管部門的回復有異議，可通過法律途徑申請復議，但截止目前，市靜安區市場監督管理局并未接到相關部門的復議通知。

　　并不認同監管部門意見的劉東燦，于4月28日、29日再次帶領數名服務商前往自然陽光公司所在地進行“維權”，并向媒體求助，聲稱自己加入自然陽光一年，露宿上海割腕“自殺”，抵押房產妻離子散，將自然陽光推向輿論關注的焦點。

　　而據認識劉東燦的服務商表示，劉東燦名下有數套房產及汽車，并非其對外所述的傾家蕩產。據公司工作人員提供的對話錄音，劉東燦與其妻離婚是因為其他的事情(劉東燦自己承認自己雖然與妻子離婚，但還住在一起)，并非是自然陽光逼得其妻離子散。

　　記者在調查中發現，這樣的“維權”方式并非劉東燦的第一次。2018年4月8日，劉東燦就曾號召團隊服務商到自己從事的前外資直銷公司“集體去鬧”，以達到“維權”的目的。

 

 

　　在采訪中，自然陽光工作人員向記者表示，公司已于3月13日委托律師，就劉東燦侵犯公司名譽權的行為向其發送了律師函，要求其立即停止侵害公司名譽權的行為。針對其不實言論對公司品牌和商譽造成的損害，以及對公司正常經營秩序的干擾，公司將依法提請有關部門追究其法律責任，以維護公司的正當合法權益。

　　上海市靜安區市場監督管理局相關工作人員表示， 隨著社會的發展，人們對訴求的表達方式呈現多樣化，但不管以何種方式，在法制社會，都必須合法理性地進行維權，如果凌駕于法律之上，做出不理智的維權行為，也將承擔相應法律責任。

　　記者則希望當事雙方能保持耐心，理性進行溝通協商，如果協商不成，則通過法律手段來進行解決，但 “暴力”或者“鬧事”的脅迫式維權可以休矣。

　　事件將如何發展，本刊將繼續保持關注。